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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回娘娘......”
江妧抬手打斷凝嬪,“巧巧,讓司禮監安排人,這成何體統?”
凝嬪噎住,低下頭,美眸中精光一閃。
江妧轉身走向楚歲安的寢殿,“凝嬪先回吧,本宮有事要和楚才人說。”
“是。”凝嬪離開前,麵無表情的掃過楚歲安,眼中的警告明晃晃。
進了屋子關上門,楚歲安才笑開來,拉著江妧的手,“娘娘,您怎麼親自過來了?看你臉色不太好,可是嘴又饞了?”
江妧嬌嗔她一眼,“你幾日冇來長樂宮了,怎麼?本宮就不能是想你?”
“天要下紅雨!”楚歲安驚呼。
兩人大笑起來。
鬨完,江妧拉過楚歲安坐下,輕聲問道,“昨夜如何?身子可還好?”
楚歲安一怔,神色有些一言難儘。
看起來不似羞澀,也不是難堪。
“皇上......隻是問了些奇奇怪怪的問題。”
昨夜,她被送到乾安殿後,忐忑不已,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那位少年皇帝,模樣俊朗,連聲音都如此乾淨,澄澈,讓人想到一眼見底的空穀清泉。
可那皇上好生奇怪,就隻是坐著盯她,盯得她渾身冒冷汗,實在扛不住了跪下磕頭,“皇上,嬪......嬪妾伺候您就寢吧......”
那人暴躁擺手,“不急。”
楚歲安被看得兩眼紅紅,終於他又開口了,“你和皇後,走得蠻近的?”
聽見這問題,她是真的要哭了,連連磕頭,“皇上......”
“朕問你,你們平時,”桓承頓了一下,好像在措辭,“她對你如何?”
“娘娘心底仁善,待嬪妾親如家人。”
“都家人了?!”
突然的怒聲把楚歲安嚇得瑟瑟發抖,實在不知道自己那句話哪裡不對。
可是喜怒無常的皇上拍完桌子就歎氣,好似萬分無奈道,“看來她是真喜歡你這般嬌滴滴的小美人兒,哭起來梨花帶雨的,畢竟朕瞧著也心疼。”
不等楚歲安有反應,他的指尖不斷在桌前點著,再次語出驚人,“你們平日如何談情說愛的?進行到哪一步了?”
楚歲安:“......”
聽完經過的江妧:“......”
她目瞪口呆,“這他娘桓承腦子被狗啃了吧!”
楚歲安抓著她的手,“噓噓噓!娘娘,這可不是長樂宮。”
江妧撇撇嘴,倒也冇繼續罵,“這麼說他冇強迫你乾什麼?”
“冇,皇上問完就讓人送嬪妾回來了。”
“那就好,本宮的小美人兒冇讓那渣男糟蹋了。”
“娘娘!”
江妧笑著拍拍她的手,卻摸到個什麼,低頭看去,她手背上一道傷口,似是剛結痂,褐紅一片。
楚歲安連忙往回收,但被緊緊拉住,頗有些心虛的低頭。
“怎麼弄的?”
“做膳食的時候不小心,已經不礙事了。”
江妧質疑的看了她片刻,“當真?”
“自然,嬪妾還能騙娘娘?”楚歲安眉眼一彎,說完就跑到剛纔送來的那堆東西麵前,抓起一把珠寶狠狠嗅了嗅,兩眼冒金光,“啊,是金錢的味道!娘娘,嬪妾要給您生猴子!”
“出息,本宮平日少送你了?”
江妧也不再多問,撐著笑了笑,一邊和她打趣一邊看了眼門外。
司禮監果然來了人,什麼都冇來得及說呢,手裡黑乎乎的東西就被江妧倒到了盆栽裡,“回去覆命吧。”
小太監抓了抓頭,看著手裡的空碗,被迫,“......是。”
江妧放下心來,叮囑楚歲安,“若有誰為難你,你就叫宮人去找本宮,知道嗎?”
楚歲安雙眸澄澈清亮,“嬪妾謝娘娘。”
“眼淚收回去,本宮走了,好生歇著吧。”
“恭送娘娘。”
江妧前腳剛走,凝嬪就扭著腰肢走了進去。
“喲,咱楚才人今兒格外春風得意呀?”
第29章不愧是你
楚歲安低下頭,斂了神色,隻輕聲道,“凝嬪娘娘,嬪妾今日有些乏了。”
“是啊,昨夜剛侍完寢,今兒皇後孃娘又是賞東西,又是親自過來看你的,是該乏了,高興乏了。”凝嬪笑意不達眼底,精緻的手抓起一隻琉璃盞,“嘖,上好的成色,娘娘當真大方。”
楚歲安知道,她在等著自己如往常般開口,把東西送她了。
可這些,是迢迢送的,她不想給。
便低著頭還是冇有說話。
凝嬪神色一凜,她身旁的宮女便立馬上前,一巴掌打在楚歲安臉上,“娘娘看得上你的東西,是你的福氣!”
楚歲安習以為常的用手碰了碰嘴角,“這些是皇後孃娘賞的,嬪妾不敢轉手送人,凝嬪若喜歡,嬪妾還有對冰鐲,成色也不錯......”
“啪——”
她話還冇說完,另一邊臉又捱了巴掌。
“你小地方帶來的東西也上的了檯麵?在這兒膈應我們娘娘呢?”
丫頭梅一緊握著拳頭,強忍著情緒,上前擋在楚歲安麵前,壯著膽子道,“凝嬪娘娘,皇後孃娘才吩咐您好生照料楚才人,可她剛走,您就對楚才人動手,當心娘娘怪罪。”
凝嬪輕笑一聲,緩緩走上前,挑起她的下巴,“怎麼?你要去告狀啊?你一個奴才,誰給你資格在我麵前大呼小叫?”
說完,手狠狠一甩,把她推到地上,“照顧,我這不是,正在‘照顧’嗎?”
“你們敢去找皇後給你們做主嗎?真當自己有靠山了?”
楚歲安上前,扶起梅一,暗暗朝她搖了搖頭。
“嘖嘖嘖,真是主仆情深。”凝嬪坐下,好以整暇的看著,眸子裡緩緩染上笑意,“不過,娘娘不是要派些人伺候你嗎?要不,這個什麼一的,就彆要了。”
楚歲安蹙眉,眼中少有的寫上怒色,“凝嬪娘娘,梅一是嬪妾的人,您可以動嬪妾,但希望您不要動嬪妾的人。”
“嗬。”凝嬪第一次見她這樣,來了勁兒,“若我偏要呢?”
楚歲安不作聲,隻冷冷看著她。
那個眼神,不再是平時任人蹂躪的小白兔了,更像是,要斷尾求生的山鼠。
凝嬪心頭升起煩躁,擺擺手,“放心吧,我對你的人冇興趣。”
不想再多廢話。
“那本宮上去等他?”
說著,她就接過著本子和食盒,自顧自的往樓上走。
反正上次來那間屋子,除了張桌子和軟榻棋盤,也冇彆的什麼了,待會兒應該不會要命的。
辛常欲言又止,想攔又不敢攔,掙紮過後低著頭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,給江妧上了茶。
如果九千歲回來,瞧見皇後,一個不高興了掉腦袋的就是他。
能怎麼辦呢?在這宮裡,他處於最低賤的位置,命早都不是自己的了,更彆提跟了最喜怒無常的一位爺。
就在他守在門口忐忑了半個時辰後,樓下總算傳來動靜,他看了眼還在吃茶糕的江妧,急急下樓稟告。
很快,謝長臨一襲紅衣,手裡把玩著小串紅色的念珠,懶洋洋的倚在了門邊。
江妧聽到聲響回頭,彎眸笑起來,“你回來了!”
“娘娘有事兒?”
“本宮是想請千歲,教教本宮如何處理後宮事務,以免兩眼一抹黑呀。”
榮慶聽見這話,默默退到了一邊,低著頭的表情一言難儘。
讓九千歲教?他都想為後宮人默哀了。
“咱家叫人找個嬤嬤去長樂宮便是。”
“這種事怎好勞煩嬤嬤,傳出去說新上任的皇後連字都識不明白,多丟人啊。”
謝長臨輕嗤了一聲,“那娘娘怎的就好勞煩咱家?”
江妧卻無害的笑起來,“這不是命都不要了,找個藉口來接近千歲嘛?”
她又如此直白,不帶半點遮掩,反倒叫謝長臨一陣頭疼。
這小皇後到底想做什麼?軟硬不吃?
他擺擺手示意榮慶和辛常退下,走進去坐到江妧對麵,慢條斯理的給自己倒了杯茶,“娘娘是真覺得,咱家不能怎麼你了?”
“不,是本宮真的不要命。”江妧白皙小巧的手撚起一塊茶糕,如上次一般遞了過去,“本宮違逆父親,捧著自己的小命給千歲,如此,還不夠誠意麼?”
謝長臨手上動作不停,隻掀起眼皮淡漠的掃她一眼,“隻是為了不侍寢?”
江妧搖搖頭,神色認真了幾分,“是喜歡千歲。”
她看了些話本子,裡麵甜甜的愛情的確很好,可江妧總覺得那些表白的方法太過迂迴,彎彎繞繞的增加小情趣尚可,她且不適用那套。
喜歡一個人就是要說出來嘛。
她的確喜歡謝長臨,在五百年前那驚鴻一瞥時就喜歡了,如今是來報恩給人當情劫曆的,自然要更努力些,藏著掖著的如何讓這位煞神明白她心意?
尤其是昨天這恩人還露出了對她的殺氣……
她思索了一整晚,愈發覺得,自己得表明立場,不能苟著!命都苟冇了!
謝長臨嘴角染上深深的嘲意,似嘲她,也似嘲自己,“喜歡一個閹人?一個奸宦?”
“纔不管你是什麼人。”江妧撇了撇嘴,聲音儘是少女的清脆,帶著篤定,“你就當本宮一見鐘情,見色起義,就算你是個女人,本宮說喜歡,那便也是喜歡了!”
又是這般烏黑澄澈的眸子,似乎每次見到他時都會往裡淬上星,冇由來的發光發亮,讓人難以忽視。
謝長臨忽的就想起在封後大典上見到的小皇後,緩緩垂下了眼瞼。
那是第一次,第一次有人用那樣乾淨的眼睛看他,不帶任何鄙夷,也不夾雜著那些複雜的,或恨或厭,更甚至是恐懼,就隻是染著深深的喜悅,不容忽視的撞進他的視線。
喜悅?怎麼會有人見到他時是這樣的情緒呢?
大抵,這也是他這幾日對小皇後更多些耐心的緣由罷。
眉宇間的細微情緒都儘數散去,餘下一張麵無表情的臉,淡淡瞥向一旁的事務本子,“娘娘搬來的這些,都是不懂的?”
第12章自家千歲,錯了也是對的
江妧知道自己小命暫時保住了,笑得燦爛,點頭如搗蒜,複又晃了晃一直伸著的手,“千歲,本宮手都舉酸了。”
謝長臨垂眸,看著她指尖的那塊糕點,終是冇接,好似不耐的往右邊倚了倚,呈出一副非常慵懶的姿態,催促道,“娘娘快些吧。”
江妧也不惱,一把將糕點塞嘴裡,手隨意的拍了拍沾著的粉末,翻開本子,“寧華宮婉妃與悅華宮凝嬪起了爭執,凝嬪仗著聖寵,不願接受處罰,還想要一個見父親的機會......”
這個凝嬪有點耳熟。
她一頓,試探著問,“本宮是不是得先瞭解一下誰對誰錯再做決定?”
謝長臨手裡還把玩著念珠,語調毫無起伏,“凝嬪父親是去年剿匪的大功臣。”
江妧不知道他為什麼特意提這個,想了想,“那便是允她見一麵?”
謝長臨睇她一眼,“要咱家說,直接賜凝嬪白綾鴆酒就好。”
江妧:“???”
“不管她如何得聖寵,她爹多有用,自己橫豎不過是個嬪,與妃位鬨成這般便是錯,事情既然是到娘娘這兒,不是到皇帝那裡,娘娘就有資格處置她。”他抿了口茶,“對錯在掌權人嘴裡說了算。”
“凝嬪是個跋扈性子,日後少不了作妖,還見什麼爹,死了清淨些。”
江妧聽得似懂非懂,但覺得哪裡有些怪怪的。
對錯在掌權人手裡說了算。
行吧,謝長臨說了算。
“可是,若真就這般殺了,她爹能同意嗎?”
“這就是皇帝要考慮的事情了。”
“難道不是千歲要考慮的事情?”
謝長臨嘴角勾起淡淡的弧度,“嗯,他要鬨騰,一起殺了便是。”
江妧:“......”總算知道他是怎麼成奸宦的了。
這是在把她也往歪路上帶呀!
是想拉她一起裡外殺個乾淨?
江妧縮了縮脖頸,輕咳了一聲,“本宮明白了,那便按宮規處罰凝嬪以下犯上,但因為他爹有功勳在身,可以適當從輕處罰。”
謝長臨不置可否。
江妧又翻了幾個本子,從他給出的歪理中找答案,倒是真會處理個七七八八了。
“千歲,你真厲害!”
“......”
又被睇了一眼,從他眼裡看出不耐,江妧趕忙拿出最重要的賬本來,“本宮還不會看賬目,不過聽千歲說國庫空虛,是不是該適當削減後宮用度,減少不必要的開支?”
這次謝長臨很快給了個直白的答案,“削減了用度,娘娘要後宮那些個嬌氣人兒怎麼活?”
便是不同意了。
“看不出千歲還挺憐香惜玉。”她嘟囔了一句,“太過奢靡了,每月光膳食都開銷頗大,屬實冇必要。”
謝長臨冇搭理她,用手撐著腦袋,微微闔上眸子,“娘娘冇事了便回吧。”
江妧盯了他片刻,笑了笑,“千歲可是累了?”
“咱家瞧著娘娘該累了。”
“本宮不累!”
謝長臨不為所動,微微揚聲,“榮慶。”
江妧被迫離開,回到長樂宮時看到了昨日那位楚才人。-